《出版发行研究》
编者按:提起“黄皮书”,不由将人的思绪带回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。在那个精神粮食极度匮乏的年月,一套黄色封皮,上面印有“内部发行”字样的书籍,成为许多人寻觅、传阅的珍宝,那是青年人心中的普罗米修斯,带来异域之火照亮了他们的精神生活。在那些书中,俄苏文学作品占了相当比例,其中一些后来曾以公开发行的方式一版再版,有的如今已被公认为文学史上的经典。那些作品曾直接影响了新时期文学的孕育、分娩和成长,是中俄(苏)文学交流史上一段离奇而重要的故事。三十多年后的今日,我们仍然在很多人(比如“今天”派作家,比如先锋派作家)的回忆著作和文章中,不断看到这些名字:《人、岁月、生活》、《带星星的火车票》、《伊万·杰尼索维奇的一天》……它们和青春、地下阅读、思想解放等一些词连在一起出现,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褪色。然而,关于“黄皮书”的讲述,基本上都是个人性的、零散的,尚未见到较为全面的介绍,对于其来龙去脉的研究更是付之阙如。
张福生先生自1977年以来,一直就职于人民文学出版社外国文学编辑室,虽然入社时“黄皮书”出版工作已结束,但多年来他用心搜求,多方了解,对“黄皮书”的出版过程有相当的掌握。在应本报约请撰写文章的过程中,他又当面请教、电话采访了多位与“黄皮书”有关的出版界、文学界前辈:孙绳武(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,“黄皮书”主要负责人)、陈冰夷(曾任《世界文学》、《外国文学参考资料》、《外国文学动态》主编,兼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)、李曙光(曾在中宣部工作,后调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)、秦顺新(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,“黄皮书”具体编辑之一)等。张福生先生特别强调,文章的写作首先要感谢上述几位先生的帮助。下面发表的文章采用访谈体,文体的转换由本报编辑完成。
文革前出版的“黄皮书”
“内部发行”带来“神秘”色彩
读书报:近年来,一些作家、学者常常在回忆文章中提及“黄皮书”的事情,还有一些学者想开展这方面的研究,却苦于资料难觅,不得其门而入。据传,您是国内收集黄皮书较多的人,与参与“黄皮书”出版的一些前辈也多有接触,能否先简单介绍一下“黄皮书”的概况?
答:所谓“黄皮书”,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“内部发行”的图书中较为特殊的一种。由于其封皮用料不同于一般的内部发行书,选用的是一种比正文纸稍厚一点的黄颜色胶版纸,故而得了这么一个名符其实的俗称。也有一些书虽未采用黄色封皮,但人们也把它们归入“黄皮书”的行列,这个后面再详细解释。
“黄皮书”的封面或封底印有“内部发行”字样,有的书中还夹着一张长一寸、宽二寸的小字条:“本书为内部资料,供文艺界同志参考,请注意保存,不要外传。”开本有三种:小说一般为小32开,理论为大32开,诗歌为小32诗开本。
60年代初“黄皮书”问世时,每种只印大约900册。它的读者很有针对性:司局级以上干部和著名作家。这就给它增添了一种“神秘”色彩。据当年负责“黄皮书”具体编辑工作的秦顺新先生讲,他曾在总编室见过一个小本子,书出版后,会按上面的单位名称和人名通知购买。曾在中宣部工作,后调入人民文学出版社任副总编辑的李曙光先生也讲,这个名单是经过严格审查的,他参与了拟定,经周扬、林默涵等领导过目。俄苏文学的老编辑程文先生回忆说,他在国务院直属的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工作时,具体负责对苏调研,所以他们那里也有一套“黄皮书”,阅后都要锁进机密柜里。
读书报:“黄皮书”的出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什么时候结束的?
答:“黄皮书”的出版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历史阶段。第一个阶段是文革之前,主要在1962年至1965年间集中出版了一批“黄皮书”,其中如小说《苦果》(1962)、诗歌《人》(1964)、剧本《德聂伯河上》(1962)、理论著作《苏联文学与人道主义》(1963)等。第二个阶段是文革中期到文革结束,主要在1971年至1978年间出版了一批,但这时“黄皮书”已经“名不符实”,一些书的封面改为了“白皮”、“灰皮”等,其中如《人世间》(1971)、《白轮船》(1973)、《滨河街公寓》(1978)等。